导读 儿科住院病区最大的特色,就是孩子的哭声。这些此起彼伏的哭声,好比锅底下的柴火,柴火烧得越旺,锅就越烫。而来医院照顾孩子的父母、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,就像锅上的蚂蚁,火燎燎地围着孩子团团转。 医护工作站里,医生护士们正忙得热火朝天。处身这里,如同来到了股票期货交易大厅,患儿的哭声、打针时尖锐的惨叫声以及家长的求助声,好比嘈杂、混乱、无序的市场噪音,医生就是处乱不惊的交易员,必须迅速、冷静地作出决策。这些决策写在了医嘱里,有些临时医嘱必须马上执行,医生还要现场大声口头向护士传达。护士接收到口令后,就像交易大厅的操作员,滴滴答答地在电脑键盘敲个不停,有时还要电话预约、沟通、核实,然后风一般不停穿梭于各个病床之间。 那个小女孩就是在这种嘈杂混乱的病区噪音中映入我的眼帘,陪同她的是她的爷爷。爷爷在和护士办理入住院的手续,不断地签字。小女孩子大约十岁左右,她的安静跟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。然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,是她那惨白的脸色,尤其是嘴唇,即使不是医生,也能看出这种病态的苍白。 女孩剪着短发,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什么,像是在陷入了沉思,好像有很重的心事,灵魂不知飞到哪里去了,只剩下一副木偶般的躯壳伫立在人间。 女孩的这副脸色,我只从带病熬夜班的护士第二天下夜班时的脸上找到过类似的表情。爷爷办好手续后,带着女孩走向安排好的病床。女孩这时就像一台快没电的机器人,乖巧地跟在爷爷的身后,好在老人走得也慢。我好担心这台机器人会因为彻底没电而砸在地板上,好在病房不远,马上就能躺在病床上休息了。 等这爷孙俩回到病房,医护工作站的几个护士开始感叹地议论起这位熟悉的小患者。小女孩是地中海贫血患者,每过几个月就不得不回到医院输血。由于不断地输血导致铁质在体内的蓄积,再加上长期严重贫血对体内重要脏器的损害,患者的健康随时间推移而每况愈下。 地中海是一个遥远而浪漫的地方,地中海贫血却离我们并不遥远,而且一点都不浪漫。我国南方是地中海贫血的高发地区,人群中有很多地中海贫血基因携带者,如果夫妻双方都是同型基因携带者,生出来的孩子就有机会是地中海贫血患者。 在很久以前医学水平低下的年代,人们深受疟疾之苦,特别是气候炎热、蚊虫孳生的南方地区。那个时候还没有屠呦呦,更没有青蒿素,疟疾是一种致命的疾病。在那个不知抗生素为何物的年代,人们拿疟疾一点办法也没有,但是体内在和疾病长期的斗争过程中,部分人出现基因突变,这种基因突变让这些人的红细胞结构异于常人,疟原虫不能感染这些结构异常的红细胞。 物竞天择,适者生存。出现基因突变的那部分人更容易生存下来,并且将这种特异的基因标志一代又一代地遗传下来。及至今天,医学的发展让疟疾早已不是不治之症,但是战胜疟疾的基因突变却永远留在部分人群中。正是这样的特殊基因,孕育出众多的地中海贫血患者。 小女孩当然不懂得什么是基因突变,也没见过红细胞是长什么样子的,更不晓得疟疾和她的病有什么关系。她只知道自己在学校不能和其他同学一样上体育课,只知道爬楼梯要慢慢、慢慢地爬,只知道每隔几个月必须到医院输血。 她有时候也会叹息命运的不公,为什么自己偏偏就得了这个病?她多么想和其他同学一样在体育课上跑步、打球、追逐、嬉闹,放假的时候可以去爬山登高。然而,这些其他小朋友都可以做到的事情她都不能做。 她不明白自己和身边的小伙伴一样长两只眼睛一个嘴巴,没缺胳膊没少腿的,为什么身上隐藏着这么可怕的疾病?每次输完血后,她都觉得有精神了,有活力了,好像疾病痊愈了。可是几个月之后,人越来越疲劳,干什么都提不起劲,镜子里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,直至最后不敢去照镜子,爷爷就带她去医院了。 仿佛在冥冥当中,真有因果循环、前世今生这样玄妙的东西。小女孩肯定不知道,在身上折磨着她的疾病基因,在千百年前曾经救活了罹患疟疾的祖先!而幸运逃过一劫的祖先,也肯定不知道,自己本应承受的病痛,千百年后转移到弱质芊芊的后代身上。什么是因,什么是果,谁也说不清道不明…… 一次在休息的时候,听到护士们围在一起小声议论起小女孩的身世,我断然没料到,那种在韩剧或者琼瑶小说中才有的情节,真真切切地发生在女孩的身上。 原来,陪同女孩来住院治疗的爷爷不是亲爷爷,女孩是老人家在街上捡来的!小女孩刚出生时被诊断出来这种严重的先天性疾病,亲生父母狠心将其遗弃,老人家刚好遇上了,起了恻隐之心把她抱回家。 其实老人家里也是普通家庭,自己本身育有一个女儿,现在也是靠老两口微薄的退休金生活,无力承担小女孩昂贵的去铁治疗。好在老人家对小女孩很好,视为己出,在能力范围内尽心尽力照料,如果不知道内情,所有人都会觉得老人家就是小女孩的亲爷爷,一点都不会怀疑。 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。上天是何等的残忍,用先天的重病折磨这位小女孩,让她承受病痛,出生不久即遭到了亲生父母的抛弃,寄人篱下。唯一的幸运之处是遇上了一个真正好心的人家。尽管在临床中见惯了生死离别,但那颗似乎已经麻木不仁的心每次想起这位命运多舛的小患者,都会隐隐作痛。 输完血后,小女孩精神恢复了神采,就像一棵即将凋零的枯木,及时灌溉水分后重新焕发了生机,而这种转变就发生在一夜间。脸色也从苍白变得红润,仿佛一下子从黑白电视时代跨入了彩色电视时代。 女孩不断从病房跑到医护工作站,又从工作站一阵风似的窜回病房,和护士阿姐搭话嘻笑,仿佛在春意盎然的草地上纵情追逐、嬉戏。可以看得出来,她是一个生性活泼、爱笑的女孩,长期疾病的折磨并没有让她屈服,并没有让她的性格变得沉郁、消极和封闭,却如悬崖峭壁间仅有的缝隙里的一颗小小种子,顽强地发芽,给点阳光就灿烂。 我看着女孩脸上天使般的笑容,不禁感叹万分。在生活中,多少人因为一点困难和挫折就开始抱怨命运的不公,从此就找到理由消极、沉沦、堕落。而他们所遭受的不公命运,跟这个通过不断输血来维持生命的孤儿相比,不足一提。 罗曼·罗兰曾经说过: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,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。这位经受着命运最大不公对待的小女孩,无暇顾影自怜、暗自悲戚,抓住时间的每一个缝隙,享受着稍纵即逝的春光。我放佛看到她的身上沐浴着治愈系少女的圣光,她的笑容像病毒一样可以传染,扫除人们心里的阴霾。 小女孩输完了血很快就出院了。体内流淌着几百毫升来自血液捐献者的血液,捐献者健康的红细胞令她此时达到了最接近普通人的健康状态。可惜的是,万物皆有定数,人体所有的细胞都有寿命,红细胞在体内的寿命是120天左右。随着这些健康红细胞逐渐消亡殆尽,很快她又不得不进行下一次的输血,周而复始。 铁打的医院,流水的病号。医院的工作容不下半分停歇,一个床位的患者还没办理好出院手续,下一个的患者已经在走廊焦急地等着要住进去。没有时间给你整理收拾心情,一个危急重病号的到来,手头上所有的工作和所有的个人情绪,都得让位于分秒必争的抢救治疗。如果每个患者都是一个故事,那么这么的故事天天都在翻篇章。 在住院部,四天一次夜班,周而复始,雷打不动。对于长期重复着这样的生活的医生来说,没有一个星期七天这样的概念,日子以四天一个小周期不断往前循环飞奔。每天家里和医院两点一线,特别是值完夜班后,回家补完一觉醒来时,感觉被掏空的不只是身体,对外界生活的敏感度似乎也一点点地被吞噬、被掏空。 在智能手机推送消息构建的世界里,不管是中东某国家的纷飞战火,娱乐明星们的风流八卦,还是MH370航班如灵异事件般的人间蒸发,仿佛一切都离自己很遥远很遥远,遥远得让人觉得不真实。这一切的一切,似乎只不过是计算机语言里的“0” 和“1”堆积形成。 那个需要靠不停输血来维持生命的小女孩,就是这样一点点在脑海中模糊了影像,后来我离开了住院部,再也没遇上她。尽管她不是我遇到过病情最严重复杂的患者,但我还是时常想起爱笑的特别的她。不知道小女孩现在过得如何?希望她能够否极泰来,希望命运女神能够从此温柔对待这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小女孩。 你若安好,便是晴天。 文章转自医联!
遥远的她
发布:2018-09-20 16:29:34 | 查看: 次
摘要:儿科住院病区最大的特色,就是孩子的哭声。这些此起彼伏的哭声,好比锅底下的柴火,柴火烧得越旺,锅就越烫。而来医院照顾孩子的父母、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,就像锅上的蚂蚁,火燎燎地围着孩子团团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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