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月2日,武冈晏田乡政府。邓元姣在这里受伤后身亡。
医院施行开颅手术。
艾绍金和亲属赶到医院时,手术已做完,邓元姣躺在病床上,“头裹着纱布”,只有呼吸,没有反应。23日凌晨,艾绍金接到邓向东电话:“邓元姣去世了。”艾绍金的计划彻底落空。他说,把人送到政府只想解决低保,哪想到把命都搭进去了。
月增100元的愿望
邓元姣突发脑血管梗塞,开颅手术花了近7万,家里因病致贫,艾绍金希望能申请到低保
艾绍金说的“低保”,是湖南省邵阳市2007年开始实施的“农村低保”。每年低保户可获720元;2013年,低保金上调,每月可获111元。
艾家生活原本不困难,2个女儿出嫁;2个儿子在外打工,娶了媳妇,生了孩子。
2010年,艾绍金的大儿子盖2层砖混结构的楼房,其中一大部分建房款是东拼西凑借的。当时,村民都住在砖木结构的瓦房里。
艾绍金和儿子一度认为“吃低保”是没尊严的事,“好脚好手为什么要白拿政府的钱。”艾绍金二哥过世得早,二嫂王春娥一直在艾绍金家生活。王春娥有些“智障”,虽有劳动能力,但要有人带着,才能做些简单的事,比如“烧火”、“放牛”。村民建议艾绍金为二嫂申请低保。艾绍金说,因为王春娥的儿子超生,低保申请一直没被批准。
艾家经济状况还不错,并未在意这份低保。
情势在去年3月14日,发生了转折。
邓元姣突发脑血管梗塞,开颅手术花了近7万。医药费都是向亲戚朋友借的,虽然“新农合”报销了3万元,但一家人仍因病致贫。
艾绍金全家8口人,4亩多地,如果风调雨顺,一年收1000多斤谷子,2000多斤玉米。
邓元姣生病前,两口子一起下地干活,分头照顾孙子和二嫂,家里从没断过粮。
2个儿子在外打工,老大在建筑工地上干活,一个月两三千元,老二在广东一家制衣厂打工,也是两三千一个月。
老大盖房原本就欠了不少钱。工地的工钱也是不定时结账。偶尔会寄钱给家里。
老伴儿生病后。家里经济捉襟见肘。一个邻居说,经常见艾绍金一家整天吃红薯。红薯在村里一般用来喂猪。
邓元姣是病人,有时能吃上米饭,菜都是青菜、萝卜。村民艾小华说,邻居同情艾家,时常叫他的4个孙子上门吃饭。
邓元姣瘫痪后,担子全撂在艾绍金一个人身上。“又要干农活,又要照顾2个病人,还要照看4个孙子和牲畜”。
艾绍金开始想申请低保金了。
不选我不给米吃?
艾绍金认为村委会不解决低保,是村支书彭兰英“故意刁难”,因为他一直反对彭担任村支书
去年冬天,艾绍金放弃“申请低保没有尊严”的看法。他用各种办法申请低保,但过程犹如一场苦难重重的征途,可望不可及。
按政策规定:“因病、因残和因年老体弱缺乏劳动能力,或劳动能力低下,以及生存条件恶劣等难以维持基本生活的特困户”,可享受农村最低生活保障。
艾绍金妻子和二嫂符合条件。
艾绍金去找过村主任邓向东。邓说,给不给低保,是村支书说了算。艾绍金再去找村支书彭兰英。
“给不给低保,实际上,也不是我说了算。”彭兰英告诉记者,村里的低保,是村民小组推荐,最后村民大会投票决定。
彭兰英承认,艾绍金多次找过村委会。
但是艾绍金的两个儿子超生,彭兰英说。艾家老大生了3个孩子,老二生了2个,一个是非婚生子,一个是超生,并且这些问题都没有处理。
彭兰英口中的“处理”是指计生违法罚款和社会抚养费。根据当地的政策,艾家老二的各项超生罚款金额合计6000元左右。
“村乡干部多次上门做过工作,要求艾家缴纳社会抚养费,”彭兰英解释,超生问题不处理不能享受低保,否则村里无法开展工作。
村主任邓向东回忆,他也给艾绍金表过态,超生该处理得处理,低保该享受得享受。如果处理完超生问题,将优先解决低保问题。
当地一名官员说,低保不能和计生问题挂钩。没有政策规定超生户不能享受低保。
在艾绍金看来,“计划生育不过关”只是一个借口,村委会不解决低保,是村支书彭兰英“故意刁难”,原因是他一直反对彭担任村支书。
2014年3月3日,艾绍金找亲戚抬着邓元姣妯娌二人,送到向东村支书彭兰英位于晏田乡街上的家里,一直待到夜里10点。
被多个村民提起的细节是,在村支书家里,彭当着好几个人的面直斥,“你不选我,我不给你米吃”。
艾绍金和多个村民实名举报村支书彭兰英“假公济私”,将低保名额给投自己选票的村民或者亲戚。
“那完全是艾绍金的污蔑。”彭兰英解释,村支书的选举,是村党内选举,普通村民没有投票权。她说,自己高票当选,凭的是她的能力。
新京报记者拿到的实名举报材料显示,艾绍金的名字也出现在举报人中。
3月3日的风波,还是村主任邓向东前去解围,给3人买了3碗面,再租车送回家。